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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巧茹:川剧人生,坚守本心

来源:巴蜀艺术网 2022-12-14 12:07
关键字:陈巧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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个人简介

陈巧茹,当代著名川剧表演艺术家,国家一级演员,工花旦、青衣、武旦,两次摘取 “中国戏剧梅花奖”,另外还获得过第 14 届上海白玉兰奖,第 12 届、14 届文华表演奖,代表剧目有《四川好人》《白蛇传》《欲海狂潮》《好女人、坏女人》《红梅记》《目连之母》《青春涅槃》《激流之家》《马前泼水》《打神》《打饼》《贵妃醉酒》等等。她主演的剧目多次到海外演出,为川剧赢得盛誉。

1979 年,陈巧茹在初中一年级时考进四川省叙永县川剧团。从叙永县川剧团娃娃班的一名学员开始,如今已是整个川剧界的领军人物。她见识了八十年代川剧黄金岁月的炽热火焰,也经历了九十年代中国戏剧市场的冰河时期。在川剧处于最低谷的日子里,她奔忙他职,守住川剧本心,等来了如今川剧市场的复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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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中的陈巧茹


启程:川剧召唤的鼓声正如少时的火种,从民间向舞台跃动

陈巧茹生在梨园之家,父母都是叙永县川剧团的演员,家就住在剧场舞台的后场。从出生开始,生活、玩耍、学习,都是在剧院里、舞台边,到五六岁的时候,早上六点钟就起床跟着父母长辈们练功,练完功吃点东西,到八点了再去上学。陈巧茹形容到,“我是在川剧的锣鼓声中泡大的,所以应该说我是从娘胎里就跟戏曲结缘了。”

陈巧茹真正从事川剧艺术是 1979 年初中一年级的时候。那个年代,正值改革开放初期,众所周知的文革样板戏的时期刚刚过去,赶上传统戏剧解禁,全省很多市县都有剧团,每一个县市的剧团都在招收“团带班”学生,比如金堂娃娃班等等。陈巧茹就在这一年考上了家乡叙永县川剧团的娃娃班。

1979 年初中一年级的时候,巧茹考进叙永县川剧团。前排右六为陈巧茹.jpg

1979 年初中一年级的时候,巧茹考进叙永县川剧团。前排右六为陈巧茹

“当年我们进剧团学戏,和现在的艺术类院校的教学是不一样的。现在的戏曲学校是按教学大纲循序渐进慢慢地学,基本功就要学上一两年。而我们那时进了剧团以后,也就半年集训时间,主要教我们简单的戏曲的功底,一般就是腰、腿、台步基本功练习,还有唱、发声,半年以后就开始排戏。”陈巧茹这样回忆到。

5 岁巧茹扮演的玉兔,嫦娥的扮演者是她的启蒙老师许云生.jpg

5 岁巧茹扮演的玉兔,嫦娥的扮演者是她的启蒙老师许云生

回想当年,陈巧茹登台的第一出折子戏是《贵妃醉酒》,大戏就是《白蛇传》。然后,从 1980 年到 1983 年,她随团几乎跑遍全省地演出,内江、自贡、荣昌等等。她打趣道,“四川每一个旮旮旯旯都演到了。”

1980年,陈巧茹第一次来到成都,演出《白蛇传》、《贵妃醉酒》,还有《双驸马》、《百花公主》、《郑小娇》等。彼时正逢川剧的黄金时代,有早场、中场、晚场,陈巧茹就在这四年里,从早到晚忙碌,节假无休,全年演出。

演出场次的密集,让陈巧茹这一代演员得到锻炼和实践的机会比较多,“有时候还没怎么学好的,就已经‘赶鸭子上架’地走上了舞台。但恰巧我们传统戏曲就是要多演,每演一场都是在学习,每演一场都有不同的心得,然后再调整。我的唱腔,我的动作,我的节奏点,或者是我的身段,或者是我的情感表达,每一场下来都有新的感悟,下一场可能就有新的改观。每天演出,每天感觉都不一样,唱做念打,都有了实践机会,所以进步提升会很快。现在的学习方式,在学校学一个戏,要三个月甚至半年,有机会的演上一两场,又不演了,等再演的时候,又忘光了,所以这是现代教学模式相对于传统艺术教育存在的弊端。社会在飞速地发展,什么都快,现在我们很多人都静不下来,就是要快快快!但是戏曲表演真不是你快就能做出来的,艺术是有特定规律的,特别是传统戏曲,‘十年磨一剑’,它一定是点点滴滴逐步养成的。我经常感叹,为什么我们现在戏曲团体的学生(我们团现在就教了一批学生)——四年了,排一个戏两个戏,嗨呀!唱不了!可能给他们锻炼的机会少了......所以我说,孩子们就要多演多唱啊!”

从初出茅庐到戏唱八方,回忆过去,畅讨现在。时日推移,唯独陈巧茹身上那份对川剧深远的思忧,不可剥落。

1980 年到成都演出,与成都川剧名家们在一起,二排左六是张光茹,张光茹身边是陈巧茹.jpg

1980 年到成都演出,与成都川剧名家们在一起,二排左六是张光茹,张光茹身边是陈巧茹

初来成都出演时,大城市的繁华让年幼的陈巧茹暗暗立誓:以后一定要到成都来。“1983 年地级汇演拿了一等奖以后,宜宾地区一个老师感叹,‘这个女孩子条件太好了,可惜生在了县剧团,如果是在成都、重庆可能发展空间更大。’当时我也十五六岁了,也有一些思想了,加上 13 岁来到成都,迷上了这个美丽的城市,就觉得我一定要找机会到成都。1983 年 9 月份、10 月份的时候,爸爸就带着我来成都拜师学艺,然后就有了和张光茹老师的这段师徒缘分,所以我后来的艺名就叫陈巧茹。

那时县剧团不是国营的,是自负盈亏的大集体,我是剧团年轻一代的主要演员之一,如果我走了,就少了一个主演,票房就要受到很大影响。于是,单位不同意调离,老师也担心我不能离开叙永。我的想法是:哪怕我进不了成都川剧院,也应该留在成都系统化深造两年。然后我去咨询四川省川剧学校,但因为川校刚招了一批新生,要等三四年以后才有招生计划。那怎么行啊?三四年以后我都二十多岁了,我等不了。我打定主意跟着张老师先学两三年,如果到了二十岁左右成都这边工作单位还没有着落,我再回去,哪怕回到泸州或者宜宾的市级以上剧团也好,也是为自己的前途想嘛。

张光茹老师还是考虑了很久,我们县剧团的刘团长是张光茹老师的师兄,如果我离开叙永来到成都,她会感觉有点对不起大师兄。后来我给老师表态,如果她不收我,我还要继续找其他老师学习,我的主意不会改,我就要来成都。老师终于收下了我,给我制定了严格的、密集的训练计划。就这样,我离开了叙永来到了成都,是 1983 年。”刚进剧团没有人事指标,陈巧茹就跟着老师做学徒,辗转各地巡演,年轻的陈巧茹就这样在成都市川剧院老一辈艺术家的戏中熏陶成长。直到1987 年,陈巧茹的人事关系终于落定。她认真说到,“所以说成都市川剧院还是一个非常重视人才的平台,我后来当常务副院长也这样,只要你是全省的尖子,我都会给你拔上来,我不管你是哪里学的,不管是不是科班出身的,只要你能演好戏,我们都给你搭这个平台。”

在《白蛇传》中扮演小乌龟的巧茹(左二)和张光茹老师在一起.jpg

在《白蛇传》中扮演小乌龟的巧茹(左二)和张光茹老师在一起

谈起少时演戏趣事,陈巧茹分享说,“1983 年,恰逢宜宾地区地级汇演,剧团老师给我排了一折《打神》参加汇演。那会儿我就十五六岁,年龄还小,还不能理解人物,只知道要怎么美,总觉得《打神》里那个凄苦的焦桂英造型不好看,我觉得还是《贵妃醉酒》、《白蛇传》里“娘娘”和“小姐”的装扮漂亮。于是,我坚决不演《打神》,说女主太丑了,披头散发,像个疯子。我要像其他小伙伴那样演美丽的“小姐”......

当时和我父亲同辈、一直很疼爱我的团长苦口婆心劝导我:“幺儿,就演这个戏嘛,这是个好戏啊!不是每个戏都要戴花戴凤的哦。”那时的我可听不进这些,我就要漂亮!最后还是团长伯伯妥协了,改了传统的造型,让我梳上“小姐”头,漂漂亮亮演了《打神》。到现在,我的《打神》也是个改良版“漂亮”的焦桂英,哈哈.....很有意思吧。

我是经历了这样的感受过来的,所以我们现在到小学校园去推广川剧,一定要抓住孩子的心理,不讲究剧目的高深,一定要载歌载舞,美轮美奂。漂亮的,好看的,好听的,才能吸引他们,才能让孩子们喜欢。孩子们没有那么多的思想,没有那么高的艺术鉴赏力、理解力,就是要好看、好玩、好听。兴趣是欣赏的基础,这是我自己的切身体会,强加给他们,只会适得其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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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《白蛇传》中饰演白蛇

出道早,成名早。在张光茹等一众老师的带领下,陈巧茹成功演出了《武则天》。她说,“按戏曲团体的论资排辈的常规,上有老师他们一辈 50 岁的,中间还有一拨 30 多岁的。我才十几岁,刚进剧团,还是个临时工,想当主演,戳脊梁的非议肯定多。可恰恰这个角色的各种特征都适合我,有领导和老师们的提携,顶着压力也上了。那会儿锦江剧场挂的牌,常常都是张光茹、周学茹、陈巧茹这些名字,所以很多人都以为陈巧茹也是 50 多岁的。因为出名早、还经常演,大家就觉得我应该是个老演员了。到现在我跟别人说我是陈巧茹,是张光茹老师的学生,还有人不相信,感觉陈巧茹应该好老了。还记得那时蓝光临老师点名要我跟他演戏,配《石怀玉惊梦》,我还有点胆怯,那是大艺术家啦!他安慰我:“巧茹不怕,你可以,我教你!”我真的很感恩这些老师,晓艇老师,蓝光临老师......就是他们这些大艺术家带着来自基层草根的我,一步一步地进步,最后脱颖而出。”

回忆起恩师张光茹,陈巧茹慢慢追溯,像在挽留一段时光,“老师给我排了很多传统的折子戏,那是非常宝贵的学习和经验积累。我一直希望在空闲时,乘精力还好,把我学过的剧目恢复一些出来,能把这些传统经典保留下去。而老师就一直在演大戏,一直在排戏,从 1983 年一直到 1987 年年底,五年,我就住在老师家里,吃饭在同一口锅里,睡觉在同一张床上,学戏基本上就是口传心授。

张光茹老师不光是教我艺术,还教我做人。她曾经是著名话剧演员、影视演员,是一代影帝冯喆的爱人。她的人生经历非常坎坷,早年在宜宾学川剧,因为人长得非常非常漂亮,常被宜宾的各种军阀骚扰,于是躲去了重庆,参加应云卫组建的中华剧艺社。应云卫觉得老师条件好,就把她介绍到上海拍电影、演话剧。她在上海认识了冯喆,在香港结婚,解放后,又回到上海。七十年代初期的时候,老师看了成都川剧院在上海的演出,又勾起了对川剧的感情,然后回到了成都,重新拾起川剧表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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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光茹老师讲戏

1987年后,陈巧茹排出了川剧的代表剧目《四川好人》,也是自己的代表作,“我调到青年三团以后,就排了一个《四川好人》。《四川好人》在全国戏剧院团里面是走在最前列的,根据德国剧作家布莱希特同名剧改编,而且是李六乙导演的。就算到现在来看,我都觉得,我们四川,我们成都,我们的意识是非常超前的,至少在传统戏曲里面,川剧是走得很前列的。我的机会,都是成都川剧院领导的超前意识带给我的。像徐棻老师、魏明伦老师,这些剧作家在全国都是走在很前列的。”

后来,经过领导的反复斟酌,年轻的陈巧茹脱颖而出,于1987 年 11 月携剧北上,这是她第一次进京演出,在北京王府井的吉祥剧院。“当时的文化部副部长英若诚和他的家人还一起来看了这个戏。那一年我印象最深的是,演出结束后,我们在北京还待了一个月,十三大期间,又到中南海去演了一场,演的是传统戏。我进中南海演出过两次,1987 年这是第一次。这次进京演出以后,在北京戏剧界奠定了一些基础,大家说这个孩子值得培养啊,所以 1991 年再去北京演传统戏《白蛇传》,1992 年拿了第九届中国戏剧梅花奖。”

陈巧茹坦诚说自己是:成名比较早,但是功力还不够。“这就是我成长经历的第一个十年,这十年里,我学到了最扎实的基本功,有了那么多舞台锻炼机会,看了那么多传统的剧目、那么多老艺术家的表演,现在看都看不到啊。我觉得这十年是我最宝贵的十年,最值得回味的十年。”


前行:彷徨中思考,细雕川剧心中石

川剧是屹立于陈巧茹心中的岩石,时代的激流在上冲刷,描绘与修正,或许也在慢慢雕刻人生的面容。

拿了梅花奖之后,陈巧茹面对的却不是人生的最高光时刻。“接下来的十年是我最艰难的十年,是精神上的艰难,就是说,在面上很风光的这十年,恰恰是我很彷徨的十年。1992 年拿到梅花奖以后,我觉得以后应该更好了,应该做更美好的展望了,但是变了。整个剧团平常都没什么演出,三个团合了一个联合团,就只参加国家的调演。年轻人就更少演戏了,男的要么开出租车,要么在春熙路做倒爷,赚钱啊,白猫黑猫哪个挣着钱就是个好猫,大环境就是这样。这十年我做了什么呢?我去卖了化妆品,我去唱了歌,还去拍过电视。当然我没改行。这十年中,每年至少一次会到欧洲演出,有时是两次。”

恰逢20世纪90年代,时代的汹涌激流也改变了整个戏曲市场的大环境,“那段时间剧团只有我在练功,都没人练了。锦江剧场没有人演戏,演也没人看。但我又很喜欢,我说管她呢,我自己弄吧。1991 年我们到香港去演出《白蛇传》,香港有机构要我留下来,就在香港拍电影、拍电视,那个时候很年轻,我唱歌听着也很好,他们说给我灌唱片,旁边人都说,很多人都到香港去了,你为什么不去香港啊,他们还跟我签合同,要拍戏。但我们当时那个局长说不行,我们要先看剧本才能拍。香港哪有先看剧本的,我们要审,他们也没有审这一说。局长坚决不同意。我好不容易来到成都,更舍不得辞职,所以就放弃了香港。如果我去了,或许就是另外一条路了,人生就是选择。

我们在香港演出影响很大,姜文、刘晓庆也都来看。法国的一个文化交流项目的中间商看过后,找到我们。有个项目好像是法国的文化部给了他一笔经费,每年从国外带一两个剧团去法国演出,是半商半演。举例说吧,我们去那么多人,吃住行要两百万,只给你一百万的补助,另一百万要靠自己巡演票房赚回来。细节我也不太清楚,当时我只是个演员。那个时候还是喇叭裤流行的时代,我们《白蛇传》的服装都用尼龙纱这些流行的面料,衣服上还钉着闪闪的亮片。法国演出商找到徐棻老师,跟我们提出,他们什么“时髦”元素都不要,不要布景,不要舞美,只要你们纯传统的服装,全部要丝绸,然后手绣,他们就是要传统的那种,纯手工的,金线图案的就要老金线来盘,不要亮片这些东西。我还觉得他说这个老土啊,我们觉得我们那样是先进,那才是时髦,但是人家不要,就要你原汁原味的。

然后我们就全部用丝绸面料、手工制作,裤子上绣的蛇鳞,就用了传统的银线来盘的。准备好以后,我们就到法国去演出,成都市一位副书记带队,徐棻老师是艺术总监。那是 1992 年底,演了五十多天,在巴黎的圆点剧场演过,去我们的友好城市蒙彼利埃演过,走了 30 多个城市,回来都是 1993 年了。我演白蛇,一个人演了 38 场。刚开始是六成座,后来八成座,到了后来全部加座。我们演唱全是原生态的,按他们的要求不用麦,所以特别特别的累。我们已经习惯用麦、大喇叭的那种演唱,所以都不太适应。但是慢慢地,我才知道,人家其实是在欣赏我们最原汁原味的、我们最优秀的、传统的东西。

在法国演的时候,西班牙一个演出商也看中我们的剧目,跟我们签订了合同,然后从 1992 年底到 2002 年,每一年都是一到两次去欧洲,法国、瑞士、德国,还有加拿大,开始是《白蛇传》,后来是《目连之母》。长期合作以后,对方对我的表演就很信任。我也不能总是演《白蛇传》啊,1996年刚做了一台《目连》,但那个是文戏,没有《白蛇传》这么热闹,我担心他们看不懂,他说没事儿,只要你的戏就行。然后又请我们过去演。

所以,那十年里,在国内演出不多,很多人都以为我不唱戏了,其实是我们经常在国外进行文化交流演出。在国内我只是参加了个别戏的排演,当时的大环境下做不了什么戏。于是,我的心理落差特别大。我们在国外演出,得到很高的荣誉和尊重,但是回到国内来,参加聚会时,大家一听你是唱川剧的,纷纷瞧不起。那种失落感真的是太强烈了。当时我的师兄师姐们,还有我身边比我条件更差的人,人家都在做生意赚钱。有人劝我,你不比她们差,为什么还搞这个川剧,川剧都死了你搞啥子嘛。有一段时间,我也不想唱戏了,做生意吧。我卖服装,经营化妆品、饰品,做得还很好,都赚了钱。当然,我做的生意跟我的专业还是有关系的,演员的本能嘛,我爱美呀!我没有去卖煤炭哦,跟艺术还是比较挂钩的哈。”

虽然台上台下都是一波三折,但陈巧茹收获了对传统文化更深入的认识。她说,“这十年是对内心的一种煎熬,当然同时也是一种坚守,是一个坚定信念的过程。”

在三和老爷车博物馆艺术空间演出的《贵妃醉酒》剧照.jpg

在三和老爷车博物馆艺术空间演出的《贵妃醉酒》剧照2.jpg

在三和老爷车博物馆艺术空间演出的《贵妃醉酒》剧照3.jpg

在三和老爷车博物馆艺术空间演出的《贵妃醉酒》剧照

在过去的千回百转间,陈巧茹更深入了她对川剧的思考,“到 1996 年、1997 年,我就觉得我不能这样下去,这样患得患失不好。唱川剧不挣钱,还要倒贴,但是又舍不得放弃川剧,怎么办?徐棻老师对我很好,她会开导我、引领我,经常跟我聊天。后来徐老师说,你自己定吧,你自己喜欢,就让自己开心吧。从 2002  年开始,我就从剧团安排我做什么、从别人安排我演什么,逐渐转变到我自己选择应该演什么、我想表现什么、我要展示什么。

我们的传统戏,首先是传承、继承,但是我们还要创新,包括调整剧本、唱腔、音乐;我们的新创剧目,在保留传统精华的同时,还要有思想的提升,还要变得更有意思,因为观众在变化。他们不像以前的老观众,闭着眼睛听你唱,睁开眼睛看杂耍,现在观众有新思想了,他在乎看了以后他能感受到什么,感悟到什么,这两个小时给他的生活有一些什么启迪,跟他的心灵有一些什么碰撞。这样一来,就对一个演员、一个剧目,对所有表现形式,他们都更挑剔了。川剧不可能再像八十年代初期那种广场文化一样,只要热闹、好玩就会来看。我们有大众欣赏的,比如变脸啊,喷火啊,但是我们必须要有创新发展。很多传统的剧目不能像以前那样演,而是应该修改,调整长短,服装、化妆一定要美,要精致。我们要有我们的精髓,要将我们传统中那些优秀的东西,通过新的包装呈现出来。因为我们现在能吸引的这一部分人,毕竟是小众的,但是这个小众不是一般的观众。

以前我们的老艺术家,没有那么好的灯光、舞美,煤油炉子照着,黑乎乎的就演了,也能满足当时观众的需要。现在能满足吗?不能。现在虽然我们的剧目是传统的,但是我们的灯光要明亮,舞台要干净,服装要漂亮。比如同样是《贵妃醉酒》,我们现在的舞台效果就是美轮美奂的,明亮光鲜。因为时代不一样了,我们传承下来了,该怎么样包装,怎么样创新,这是很重要的命题。在这方面我们要向日本、德国这些国家学习,学习他们对艺术的态度,对传统的态度。这十年我去日本参加了几次亚洲戏剧节,看到他们如何对待他们的能剧,是如何追求完美,而我们在这方面缺失太多了,所以应该向他们学习,比如在服装方面的考究,在舞美、音乐这方方面面都要考究,千万不能以量化取胜,我们应该有质的追求,才能够保证我们原汁原味的传统文化更好的传承和发展。”

川剧已是陈巧茹的本体,并不需要刻意去寻找。余音绕梁,顿挫与转节之间,就将形成非常悦耳的韵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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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卓文君》外景之“当垆卖酒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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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卓文君》外景之“夜奔”


未来:不为琭玉,但为珞石

在艺术方面,陈巧茹坚定自己的职责,关心剧院发展、剧目建设、人才培养等等方面,积极推行川剧进校园,让孩子们了解川剧,热爱川剧,传承川剧。

“面对未来十年,我还是要调整好心态。我是这么思考的:个人精力所限,现在我想搞创新也比较难了,应该努力把一些经典的剧目保留下来。去年“四个一批”给了一部分经费,正在计划实施。

还有,我这里还有个小剧场合作项目,这是一个精致的、纯传统的、需要细细品味的川剧舞台。我认为它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,如果有国外的艺术家、企业家、政治家要来成都看你们川剧,要看你原汁原味的川剧,在哪里能看?我们可以把小剧场做成这样的平台,那就成功了。”

中外文化交流也是陈巧茹愿意奔赴的事业,每一次国外演出的机会,陈巧茹都会努力争取。

这里,还不是陈巧茹川剧艺术追求的终点。回首过往一处又一处,头顶飞掠过的云朵仓促,曾经站在荒芜的庭院,但在那里,她曾种下过的希望无数,现在与未来的纵横拓展间,终会欣欣然逐一绽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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